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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融資租賃等商事活動中，交易對手的公司內部決議是重要審查對象。對于內部決議的效力，《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〈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〉若干問題的規(guī)定（四）》（簡稱解釋四）做了詳細規(guī)定，其中，有細化、有創(chuàng)新、有體系，也有遺憾。

　　

　　BUG:被遺忘的不成立

　　

　　對于公司內部決議的瑕疵，解釋四規(guī)定了三種情形：不成立、無效或被撤銷，也即瑕疵三分法。

　　

　　三分法中，“不成立”針對內部決議不符合形式要件的情況，按照解釋四的規(guī)定，主要包括：未召開會議、未對決議事項表決、出席人數(shù)或表決權不符合規(guī)定、表決未達到法定比例及其他情形；“無效”針對實體違法即決議內容違反法律、行政法規(guī)的情況，實踐中，主要包括：侵犯股東優(yōu)先購買權、知情權，違法或違規(guī)修改公司章程、分配利潤等情況；“被撤銷”主要是針對程序違法或內容違反章程的事項，按照公司法規(guī)定，主要包括：召集程序、表決方式違反法律、行政法規(guī)規(guī)定，或者決議內容違反公司章程的。

　　

　　無論不成立、無效還是可撤銷，前提都是存在一個像模像樣的決議。而三種瑕疵情形各有側重，又似有交叉，決議瑕疵如何歸類，如何區(qū)分？從審查重點、所處階段來看，不成立主要是事實評價，指決議不符合生效條件，連法律規(guī)定的形式要件、事實要素都不具備，更遑論無效或可撤銷；無效和可撤銷，主要是法律評價，是決議生效后，對是否符合法律規(guī)定、章程約定的判斷。

　　

　　區(qū)分三者具有重要意義，從適用上看，可撤銷適用60天的除斥期間，知道或應當知道可撤銷因素之日起60日內未主張的，決議取得完整效力，不成立、無效不受此限；從主體上看，撤銷之訴只能由股東提起，而不成立、無效則可擴大到董事、監(jiān)事等。

　　

　　決議不成立，是實踐中普遍存在的類型。按照最近修訂的《民法通則》第一百三十四條第二款的規(guī)定，法人、非法人組織依照法律或者章程規(guī)定的議事方式和表決程序作出決議的，該決議行為成立。由此推斷，“不成立”通常涉及未通知股東、擅自以股東或高管名義簽署、股東不知情或未授權、未表決等情形，股東、董事等未參與決議形成、未就決議事項表達意思，公司內部未就決議事項意思表示一致。而從實踐中看，不成立的決議主要包括：股東會決議簽名偽造、決議通過比例不符合公司法或章程約定、未依法召開會議、虛構決議等。

　　

　　決議不成立會帶來哪些法律后果?解釋四并未涉及。解釋四第六條規(guī)定，“股東會或者股東大會、董事會決議被人民法院判決無效或者撤銷的，公司依據(jù)該決議與善意相對人形成的民事法關系不受影響。”該條僅對無效、可撤銷兩種情況之于相對人的外部效力作了規(guī)定，而未提及不成立的影響；縱觀整部解釋四，也僅在第一條提及不成立之訴的受理、第三條提及不成立之訴的當事人、第五條提及不成立的情形，均未涉及不成立的法律后果；此外，翻閱最高法院《解釋四理解與適用》第六條的闡述，也未發(fā)現(xiàn)有述及。

　　

　　解釋四緣何未明確規(guī)定不成立的法律后果，我們不得而知。但毫無疑問，探討這一問題，具有重要的現(xiàn)實價值和法律價值，有助于公司決議效力體系的完善。

　　

　　那么，不成立的決議，到底會產(chǎn)生哪些法律后果？

　　

　　從公司內部來看，不成立的決議，未經(jīng)有效合意，并非公司意思表示。因此，對于公司內部，也當然自始不發(fā)生法律效力，自始無約束力。

　　

　　從公司外部來看，首先，公司決議是高度自治的產(chǎn)物，產(chǎn)生于公司內部。拿到公司決議后，相對人無從知曉內部決議的具體產(chǎn)生過程、產(chǎn)生程序，無能力、無條件，也無義務復核查詢。其次，從立法意旨來看，公司法已經(jīng)明確其立法本意在于限制公司主體行為，防止公司實際控制人或高級管理人員損害公司、小股東或者其他債權人利益，側重內部控制程序，不能以此約束交易相對人。由上，公司內部決議瑕疵，并非否定外部合同效力的充分條件，而無論該等瑕疵為不成立、無效，還是可撤銷。

　　

　　外部合同效力的判斷，應當遵循合同法的規(guī)定。外部主體信賴公司決議，與公司簽訂合同后，決議被認定為不成立的，合同系公司超越授權或無授權簽訂，效力處于待定狀態(tài)。此時，相對人的信賴利益是否值得保護，主要還應審查相對人是否出于善意。

　　

　　由此，決議未成立的法律后果與無效、可撤銷應為一致。

　　

　　言外之意:善意是相對人的護身符

　　

　　解釋四第六條規(guī)定，“股東會或者股東大會、董事會決議被人民法院判決無效或者撤銷的，公司依據(jù)該決議與善意相對人形成的民事法關系不受影響”。言外之意，善意，是相對人的護身符。

　　

　　“善意”的判斷標準通常有：一是，是否違反法定、約定義務；二是，同等條件下普通人依常情常理是否不知或不應知；三是，是否盡到注意義務，存在故意或重大過失；四是，是否支付合理對價等等。

　　

　　是否構成善意，涉及到事實判斷和價值衡量。同時，不同相對人在締約能力、資料獲取能力、交易經(jīng)驗等上多有不同，因此，在“善意”的判斷上，法院也容易存在不同認識，而不同認識又對案件結果影響巨大。

　　

　　案例一：通常原則。通常情況下的判斷邏輯，可以參照最高法院（2010）民提字第48號案件的判詞。法院認為，2003年12月18日，科創(chuàng)公司與陳某簽訂的《入股協(xié)議書》系科創(chuàng)公司與相對人簽訂的合同，應適用合同法的一般原則及相關法律規(guī)定認定其效力。雖然科創(chuàng)公司12月16日作出的股東會決議部分無效，導致科創(chuàng)公司達成上述協(xié)議的意思存在瑕疵，但作為合同相對方的陳某并無審查公司意思形成過程的義務，科創(chuàng)公司對外達成協(xié)議應受其表示行為的制約。

　　

　　案例二：復雜情況。最高法院（2012）民提字第156號案件（2015年最高法院公報案件）中，一審二審法院均認為，招行東港支行雖然獲取了《股東會擔保協(xié)議》，但是對于一些明顯瑕疵未盡到合理的形式審查義務，表現(xiàn)在：決議上有一枚名稱為“遼寧科技創(chuàng)業(yè)投資責任公司”的印章，而按公司法規(guī)定，不可能存在“責任公司”的名稱；決議上“大連科技風險投資有限公司”的印章系廢舊印章，已經(jīng)變更；應回避股東在協(xié)議上蓋章。綜上，對于上述瑕疵，招行東港支行很容易審查出，但其卻未盡到應有審查義務，不屬于善意。

　　

　　而同樣的事實，最高法院認為，在公司對外擔保中，《股東會擔保決議》是否存在相關瑕疵，必須經(jīng)過鑒定機關的鑒定方能識別，必須經(jīng)過查詢公司工商登記才能知曉，必須諳熟公司法相關規(guī)范才能避免因擔保公司內部管理不善導致的風險，如若將此全部歸屬于擔保債權人的審查義務范圍，未免過于嚴苛，亦有違合同法、擔保法等保護交易安全的立法初衷。擔保債權人基于對擔保人法定代表人身份、公司法人印章真實性的信賴，基于擔保人提供的股東會擔保決議蓋有擔保人公司真實印章的事實，完全有理由相信該《股東會擔保決議》的真實性，無需也不可能進一步鑒別擔保人提供的《股東會擔保決議》的真?zhèn)?。因此，擔保人抗辯認為其法定代表人訂立抵押合同的行為超越代表權，債權人以其對相關股東會決議履行了形式審查義務，主張擔保人的法定代表人構成表見代代理，主觀上構成善意，人民法院應予支持。

　　

　　顯然，一二審法院對于法人的審核義務提出較高要求。而最高法院的認定，立足于通常情況下的注意義務，為相對人權利保護提供了很好的范本。

　　

　　合規(guī)提示:如何做善意相對人

　　

　　案例二中，雖然最高法院最終一錘定音，認定構成善意，但從一審、二審，到提審，個中曲折，不言自明。前事不忘，后事之師。作為公司法務，在與其它公司交易過程中，如何做好合規(guī)審查，才能做個善意的相對人呢？

　　

　?。ㄒ唬┑谝徊剑阂磺羞m用的前提是存在內部決議

　　

　　法律、法規(guī)并未一概要求公司出具內部決議，才能從事商業(yè)行為、簽訂合同。尤其封閉性強、章程查閱程序復雜的有限責任公司，內部決議是否必要、如何形成，獲知更為復雜。但是，從盡職的角度，對于掌握一定專業(yè)技能，具有一定談判地位和能力的公司法務，要求審查對手方內部決議，既具有可操作性，又具有必要性。

　　

　　（二）第二步：審查是否屬于法律規(guī)定特殊事項

　　

　　其一，是否涉及股東會特別決議事項（如三分之二以上通過事項，包括：修改公司章程、公司增加或者減少注冊資本、公司合并、分立、解散以及變更公司形式；上市公司在一年內購買、出售重大資產(chǎn)或者擔保金額超過公司資產(chǎn)總額百分之三十）；

　　

　　其二，是否涉及擔保事項。公司向其他企業(yè)投資或者為他人提供擔保，依照公司章程的規(guī)定，由董事會或者股東會、股東大會決議；公司章程對投資或者擔保的總額及單項投資或者擔保的數(shù)額有限額規(guī)定的，不得超過規(guī)定的限額。公司為公司股東或者實際控制人提供擔保的，必須經(jīng)股東會或者股東大會決議。前款規(guī)定的股東或者受前款規(guī)定的實際控制人支配的股東，不得參加前款規(guī)定事項的表決。該項表決由出席會議的其他股東所持表決權的過半數(shù)通過。

　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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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參照公司法不成立、無效、可撤銷的規(guī)定，主要審查：是否對召集召開和表決程序的合法合規(guī)性作了描述，是否確認有效；表決權是否達到法律或章程要求；通過事項與交易事項是否符合；股東名稱與備案名稱是否一致；是否為本人或合法授權人所簽；是否違反法律、行政法規(guī)規(guī)定；印章有無明顯錯誤等等。

　　

　　來源：陸家嘴金租局

　　

　　作者簡介  李鵬飛 職業(yè)軌跡：上海市浦東新區(qū)人民法院、農(nóng)銀金融租賃有限公司（現(xiàn)）。